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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仙甩脱众追兵，听身后哀嚎遍野，心下沉咛：“经此一事，我亦算手染鲜血。也罢……是罪是孽，随他等评说。何须理会，何须多想。”

抽身远遁。一口气行出数十水里，见一片茂密水林。便使舟快速游进。借助树叶...

玄明卞踏舟而行，湖风拂面，吹得他衣袂翻飞。净?神鸟盘旋于头顶，时而低鸣，时而振翅高翔，似有所感。他凝望着远处渐渐模糊的蜉蝣居轮廓，心中却如湖波起伏，难以平静。方才那一番言语交锋，虽看似轻描淡写，实则暗流汹涌。金童之言句句带刺，字字藏机，分明是在试探，在引他入局。

“八年……当真已过去八年？”玄明卞低声自语，指尖轻抚额角，仿佛要从记忆深处挖出些真实来。可越是回想，越觉混沌。那场昏迷前的最后一幕??花贼猖獗、水坛崩毁、赵苒苒坠湖……一切清晰如昨，可醒来后所闻之事，却如梦似幻，教人难信。

忽而，净?神鸟一声尖啼，猛然俯冲而下，落在他肩头，羽翼微颤，双目圆睁，死死盯着东南方向。玄明卞心头一紧，顺着其目光望去，只见天水交接之处，一道灰影若隐若现，似舟非舟，似雾非雾，漂浮不定。

“那是……”他眯起双眼，运起瞳术“借眸”，以神识牵引净?神鸟之目，瞬间视野拔高千丈，穿透薄雾，看清了那物真容??竟是一艘残破小舟，舟上无人，唯有一杆断裂的旗幡随风摇曳，上书三个褪色大字：“愚猪巷”。

玄明卞瞳孔骤缩。

这地名他记得清楚，正是金童口中所谓“专治鸟兽”的所在，也是他被戏耍时对方随口胡诌的荒唐之地！可如今，这样一艘本不该存在的船，竟真的出现在洞然湖深处？

“巧合？还是……陷阱？”他沉声低语，掌心悄然按在剑柄之上。沉江剑虽未出鞘，但已有寒意自鞘中渗出，缭绕周身。

就在此时，湖面忽起异变。原本平静如镜的水面，竟泛起一圈圈诡异涟漪，非由风动，亦非鱼扰，而是自湖底缓缓升起，呈螺旋状扩散。涟漪所过之处，水色渐黑，腥气扑鼻，更有细碎白骨浮出水面，随波荡漾。

玄明卞神色凛然，脚尖一点舟身，腾空而起，跃至半空。净?神鸟长鸣一声，展翅护主，环绕其侧。他立于虚空，俯瞰下方，只见那螺旋涟漪正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符阵图案，赫然是失传已久的“九幽困龙阵”！

此阵乃上古禁术，专为封镇强敌所设，一旦启动，方圆百里之内，灵气逆乱，武者修为会被层层压制，直至沦为凡人。传说中唯有“鬼医”一脉曾掌握破解之法，因其医道通神，能以气血逆行破阵眼。

“原来如此。”玄明卞冷笑，“金童说我是因追花贼而入湖昏迷，实则是被困于此阵之中。难怪我苏醒之后，体内真气滞涩，七境修为仅能发挥五成??是这阵法仍在作用！”

他念头电转，已然明白几分真相：自己并非自然苏醒，极可能是有人强行破阵将他唤醒。而那人，要么是李仙，要么……就是眼前这个自称“鬼医”的面具少年！

想到此处，他不再犹豫，双手结印，运转《玉璞剑经》中的“破妄诀”，试图以内息冲击经脉，逼出残余阵毒。然而刚一催动内力，胸口便如遭重锤，一口鲜血喷出，洒落湖面。

“咳……好狠的后手！”他踉跄落地，面色苍白，“不仅布阵困我，还在我的血脉中种下了‘蚀灵蛊’？此人手段阴毒，绝非寻常医者所能为！”

净?神鸟悲鸣一声，低头蹭他脸颊，似在安慰。玄明卞伸手轻抚其羽，低声道：“你莫怕，我还没那么容易倒下。”

话音未落，远处那艘写着“愚猪巷”的破舟忽然剧烈晃动，紧接着，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自湖底传来：

“来了……终于来了……第八位祭品……”

声音如丝如缕，钻入耳膜，直抵神魂。玄明卞浑身一僵，只觉脑海嗡鸣不止，无数破碎画面涌入心神??

他看见一座血色宫殿沉于湖底，殿门前立着九根石柱，每根柱上都缠绕着一具干枯尸体，面容扭曲，死状凄惨；

他看见一名戴草面具的女子跪坐在殿中央，手中握着银针，正一针针刺入自己心脏，嘴里喃喃念着：“还差一人……还差一人就能复活师尊……”

最后，画面定格在一块碑文上，上面刻着七个大字：**“百肝成帝，献祭启门。”**

“啊！”玄明卞猛地抱住头颅，发出一声痛吼，额头青筋暴起，冷汗涔涔而下。净?神鸟惊叫着飞起，绕着他疾飞数圈，才勉强稳住心神。

“百肝成帝？献祭？”他喘息未定，眼中却燃起怒火，“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！赵苒苒失踪三年、我昏迷八年、南宫家与卞家子弟被困湖中……全都是为了这场献祭？！”

他猛然转身，望向蜉蝣居方向，咬牙切齿道：“金童……不，或许你根本不是金童！你是谁？是袁荷胜？还是那个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‘鬼医’？”

湖风呼啸，无人回应。

唯有那艘“愚猪巷”之舟缓缓下沉，最终消失于漆黑湖水之中，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
***

另一边，蜉蝣居内。

李仙靠坐在屋檐下，手中把玩着一枚晶莹剔透的“寒闭茧”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。他早已脱去伪装，身形恢复修长挺拔，腰腹间再无臃肿之态。纯罡?衣收于袖中，随时准备再度披挂。

“第九个了。”他轻声道，“只差最后一个，便可开启‘帝门’。”

屋内，金童背对着他站立，面具之下传来低笑：“你确定要用玄明卞做最后一祭？他可是玉男峰钦定继承人，若他陨落，整个道玄山都会震动。”

“正因为他是玉男传人，才最合适。”李仙缓缓起身，眼神幽深如渊，“百肝成帝之术，需集百家精华，炼百人之心肝，其中必须包含一位‘至纯之体’。赵苒苒虽是女子，但身为玉男，天生灵脉纯净，本是最理想人选。可惜她命不该绝，被你提前救走。”

金童冷哼一声：“所以你就改主意，选了玄明卞？可他这些年被困湖中，心境早已染尘，未必算得上‘至纯’。”

“但他有一样东西没变。”李仙淡淡道，“信念。”

“信念？”

“他对赵苒苒的感情，八年未改，日夜守湖，只为等她归来。这份执念之深，连净?神鸟都能感应。这样的灵魂，才是最完美的祭品。”李仙抬起手，指尖轻轻划过寒闭茧表面，茧中隐隐有红光流转，“我会让他自愿献出心肝??只要让他相信，这是拯救赵苒苒的唯一方式。”

金童沉默片刻，忽然问道：“那你呢？你耗费十年布局，牺牲近百条性命，甚至不惜冒充鬼医，究竟想换回什么？复活苏蜉蝣？还是……成为新的帝者？”

李仙没有回答，只是将寒闭茧收入怀中，缓步走向门口。临出门前，他停下脚步，声音轻得几不可闻：

“我想见一个人……一个十年前被我亲手送上断头台的女人。她说过，若我肯悔改，她愿用百年寿命换我一日清醒。可惜……我没听。”

金童面具下的脸微微一震，似乎想起了什么久远往事。

李仙走出门外，仰望苍穹，阳光洒在他脸上，却没有一丝温度。

“这一世，我不求成帝，只求赎罪。”他说完，身影一闪，化作一道青烟，消散于湖风之中。

***

夜幕降临，湖面重归寂静。

玄明卞独自停舟于玉男峰下，手中捧着一块从碑文拓下的纸片，上面写着那段他曾听金童提起过的铭文：

>“有男赵氏，天姿惊鸿，然天所妒，累其早夭。众悲其志，立碑纪德，愿魂归青山，永伴明月。”

他指尖轻抚文字，久久不语。

身后，净?神鸟静静伫立，忽然伸出喙，轻轻啄了啄他的手腕。玄明卞回头，见它眼中竟似含泪光。

“你也觉得……有什么不对，是吗？”他低声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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