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一路疾驰，沉默在车厢内蔓延，比之前更加厚重，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
沈妙音将自己缩在角落，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，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一幕幕，他捏着她下巴时的强势质问。

他说“一文不值”时的斩钉截铁，他转身时背影透出的落寞，以及那句沉甸甸的“不堪吗？”

【一文不值是真的吗？】

【不堪？他为什么会那样问？】

【他好像眼睛红了？】

这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出来，带着一种尖锐的刺痛感。

她用力甩甩头，试图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去。

【沈妙音，别傻了！他是什么人？军区团长！天之骄子！怎么可能因为你几句话就……一定是你看错了！对，一定是光线问题！】

【他刚才那副样子，不过是被我气急了，口不择言罢了。】

她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，用冰冷的现实来浇灭心头那点微弱，可越是压抑，那点怀疑和动摇就越是顽固地扎根，让她心烦意乱。

车子很快抵达军区医院。

顾耀赫将车稳稳停在门诊楼前，动作依旧利落，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和肃杀之气，那是属于军人面对紧急任务时的状态。

他没有立刻下车，也没有回头，只是透过后视镜，看着后座那个依旧低着头，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女人。

她的沉默和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疏离，自弃的气息，像一根无形的刺，扎得他心口闷痛。

他想说“等我回来”，想告诉她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”，想让她别胡思乱想。

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，最终只化作一句冷硬的命令，“到了，下车。自己去复查，检查完自己回去。”

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，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，仿佛刚才林荫道上的失控和脆弱从未发生过。

沈妙音的心猛地一沉，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也彻底熄灭。

【果然，这才是他。任务当前，哪里还会记得我这个‘麻烦’。】

【也好，省得尴尬。】

她低着头，声音细若蚊呐，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。“嗯，知道了。”

她解开安全带，推开车门，动作有些僵硬地下了车，全程没有看他一眼，仿佛他只是个尽职尽责的司机。

顾耀赫看着她单薄而倔强的背影消失在门诊楼门口，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和那股想要将她拽回来解释清楚的冲动，猛地一踩油门，吉普车咆哮着冲了出去，汇入车流，朝着团部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
沈妙音站在门诊大厅里，听着那远去的引擎轰鸣声，感觉那声音像是从自己心上碾过。她抬手摸了摸脸颊，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湿润。

她用力抹掉眼泪，挺直了背脊。

【没什么大不了的！】

【一年而已，很快的。】

【自由，钱，新生活……这才是你的目标！】

【顾耀赫，他终究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，一个无关紧要的契约对象罢了。】

她一遍遍在心里重复着这些话语，试图重新筑起那堵摇摇欲坠的心墙。

可心底深处，那个关于他泛红的眼眶的疑问，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，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，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。

她害怕那个疑问是真的。

她更害怕，那个疑问如果是真的，她该怎么办？

复查的过程有些心不在焉。